吕红兵
　　国浩律师事务所首席执行合伙人，全国律师行业党委委员、中华全国律师协会监事长，全国政协委员、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委员。曾任：全国律协第七、八、九届副会长，上海律协第七届会长；中共上海市第九、十次代表大会代表；政协上海市第十一、十二届委员会委员，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全国青联第十届委员，上海青联第十届副主席；中国证监会第六届股票发审委专职委员，中国证监会上市公司并购重组委员会咨询委员，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委员会委员。
一
　　我们都知道，民营企业在稳就业、促增收中具有重要作用，是促进共同富裕的重要力量。正因为如此，在实践中，我们对民营经济，一要注重支持指导。要始终把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当作自己人，在民营企业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予支持，在民营企业遇到困惑的时候给予指导。
　　二要强化排忧解难。要把构建亲清政商关系落到实处；要加强思想政治引领，引导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正确理解党中央关于“两个毫不动摇”“两个健康”的方针政策，消除顾虑，放下包袱，大胆发展。
　　三要重视依法维护。要优化民营企业发展环境，破除制约民营企业公平参与市场竞争的制度障碍，依法维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鼓励和支持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发展壮大，提振市场预期和信心。
　　四要提出更高要求。民营企业要践行新发展理念，转变发展方式、调整产业结构、转换增长动力，坚守主业、做强实业，自觉走高质量发展路子。
　　五要强调社会责任。民营企业家要增强家国情怀，自觉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要在企业内部积极构建和谐劳动关系；要筑牢依法合规经营底线，做到富而有责、富而有义、富而有爱。
　　关于民营经济发展，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
　　“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促进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破除各种隐性壁垒，一视同仁给予政策支持，提振民间投资信心。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保护企业家合法权益，弘扬企业家精神。”
　　我们回顾一下，2022年、2021年、2020年、2019年、2018年，连续五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均有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坚持“两个毫不动摇”的表述。这充分说明，党和国家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是连续的，一脉相承、一以贯之。
　　例如，在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和行为规律，支持和引导资本规范健康发展。依法平等保护企业产权、自主经营权和企业家合法权益，营造各类所有制企业竞相发展的良好环境。
　　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各类市场主体都是国家现代化的建设者，要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弘扬企业家精神。
　　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保障民营企业平等获取生产要素和政策支持，清理废除与企业性质挂钩的不合理规定。限期清偿政府机构拖欠民营和中小企业款项。构建亲清政商关系。
　　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坚持“两个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按照竞争中性原则，在要素获取、准入许可、经营运行，政府采购和招投标等方面，对各类所有制企业平等对待。
　　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坚持“两个毫不动摇”，坚持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健全企业家参与涉企政策制定机制。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
　　我们关注到，去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特别提出了这句话：“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
　　我国宪法规定：
　　“国家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在法律规定范围内的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等非公有制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保护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等非公有制经济的合法的权利和利益。国家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并对非公有制经济依法实行监督和管理。”
　　作为国家的根本大法，宪法为“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提供了最权威的法律依据。
　　我国民法典明确：
　　“国家坚持和完善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国家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国家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保障一切市场主体的平等法律地位和发展权利。”
　　作为一部固根本、稳预期、利长远的基础性法律，民法典为“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提供了最基本的法律遵循。
　　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事实告诉我们：
　　民营企业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
　　此“56789”，为“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提供了最现实的发展支撑。
　　为此，在今年全国政协会议上，我提交了一个“关于切实推进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的提案”，建议：
　　一是，把保障民营企业家人身权益落在实处。
　　对民营企业家涉嫌刑事犯罪的，检察机关在审查批捕时应保障其辩护律师的知情权，充分听取律师意见。对于律师提出的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检察机关应认真听取。对已经逮捕的涉嫌犯罪民营企业家，有不需要继续羁押情形发生的，应依法建议释放或者变更强制措施。
　　依法规范使用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对此措施，不应违法多次使用、变更管辖连续使用、超过法定期限延长使用；应严格适用条件，依法通知被监视居住人的家属，保障律师的知情权、会见权以及被监视居住人的通信权，不得将此异化为变相羁押。
　　完善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并全面推开。坚持依法保障企业权益与促进守法合规经营并重，完善合规必要性审查，优化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及专业人员库，加强对合规计划制定及执行审查把关，健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制定类案合规办案指引，规范检察与行政、审判机关对接协调机制，实现治罪与治理并重，促进系统治理、诉源治理。
　　二是，把责任追究机制落在实处。
　　对于办案机关侵害民营企业及企业家合法权益的，检察机关应该充分发挥法律监督职能，依法严肃追究相关机关和人员的责任。
　　建议在2023年开展一次有关民营企业司法环境的专项检查，监督司法机关保障民营企业权益司法政策的落实情况，重点抽查社会影响大、群众反响强的民企刑案、人身羁押、财产查封，以及再审申请、合规制度试点等内容。
　　三是，把推进制定民营企业基本法落在实处。
　　建议推进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民营企业法》。将竞争中性、要素获取、准入许可、经营运行、政府采购和招投标等相关制度上升至法律高度，把侵犯民营企业和企业家不法行为的责任追究予以法律化，从而真正发挥法治在落实“两个毫不动摇”中的基础作用。
二
　　说到资本市场改革，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尤其是注册制改革蹄疾步稳，成效卓著。在此背景下，民营经济利用资本市场发展契机正好，时不我待。
　　于是我们分析，注册制背景下，民营企业为什么要上市？企业上市要不要审？上市公司应具备什么素质？民营企业应遵守什么样的金融底线？
　　在这里，我们从企业的本质是什么说起。我国民法典第七十六条规定：“以取得利润并分配给股东等出资人为目的成立的法人，为营利法人。”
　　可见，作为营利法人，企业是必须要营利的，即取得利润、分配利润。当然，这并不排除其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所以民法典第八十六条规定：“营利法人从事经营活动，应当遵守商业道德，维护交易安全，接受政府和社会的监督，承担社会责任。”
　　所以，民营企业上市， 对其作为一个营利法人而言，是其健康发展、规范发展、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必要选择、必由之路。
　　可谓：融资发展，如虎添翼；法人治理，行稳致远；信息披露，规范运行；股权激励，同舟共济；企业信用，增值赋能；人才战略，近悦远来。
　　我国证券法规定，企业发行上市应“符合条件”“报经注册”。应当说，注册制下，企业上市不是审不审的问题，关键是审什么、谁来审、怎么审。
　　注册制下，首先规定了“板块定位”。如主板，突出“大盘蓝筹”特色，重点支持业务模式成熟、经营业绩稳定、规模较大、具有行业代表性的优质企业。
　　科创板则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优先支持符合国家战略、拥有关键核心技术、科技创新能力突出、主要依靠核心技术开展生产经营、具有稳定的商业模式、市场认可度高、社会形象良好、具有较强成长性的企业。
　　创业板则是深入贯彻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适应发展更多依靠创新、创造、创意的大趋势。主要服务成长型创新创业企业，支持传统产业与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深度融合。
　　同时，规定了发行条件，如持续经营、会计规范、业务完整、企业合规等。但无论如何，民营企业上市应把握上市公司具备的基本素质。基于多年为企业发行上市提供法律服务的经验，我将其概括为“三性”“四能力”，即规范性、独立性、持续性；独立经营能力、独立盈利能力、持续经营能力、持续盈利能力。
　　对于规范性而言，要连续性地看：设立、增资、转让、交易、运营、存续……还要多面化地看：工商、税务、土地、环保、外资、海关、国资、财务、劳动、安全、市场、数据、知识产权……也要延伸式地看：控股股东、高管人员、下属机构……
　　对于独立性，要关注其独立经营能力、独立盈利能力；对于持续性，则关注其持续经营能力、持续盈利能力。
　　民营企业到底还应遵守什么样的金融底线？我觉得几位领导说得到位：
　　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借钱是要还的，投资是要承担风险的，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鹤
　　金融的本质：为有钱人理财，为缺钱人融资；信用、杠杆、风险的关系，设计一个信用可靠、风险较小、不容易坏账的杠杆比；为实体经济服务。
　　——黄奇帆
　　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收益率超过6%的就要打问号，超过8%的就很危险，10%以上就要准备损失全部本金。一旦发现承诺高回报的理财产品和投资公司，就要相互提醒、积极举报。
　　——郭树清
　　最后，期待民营企业充分认识资本市场功能，特别是注册制下资本市场改革发展对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带来的机遇，充分理解上市公司本质属性和金融底线，充分利用资本市场做强做大，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贡献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力量！
　　（这是作者今年4月14日在由上海证券报·中国证券网、浙商证券联合主办的“春风唤雨聚势而生——第61届中国资本市场高级研讨会暨上证春季所长论坛”上的发言主要内容整理）
（文章来源：上海证券报）